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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昌专稿】孟柏伸:用“涂抹”观照真实——庞大的和被忽略不计的......

雅昌艺术网专稿张桂森 著 2018.08.27  

  2016年,一个因城市扩张的拆迁事件,艺术家孟柏伸在现场找到一棵被砍伐的大树,把它带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艺术家通过长时间的肢解、涂抹,这棵树变成大型装置作品《悬置》。去年6月,孟柏伸凭借这件《悬置》摘得由今日美术馆携手王式廓基金会联合主办的“时代渐强音:2017王式廓奖暨今日中国当代艺术家提名展”的桂冠,一举获得2017年王式廓奖艺术奖。

艺术家孟柏伸


  时隔一年,“2018第三届王式廓奖暨今日中国当代青年艺术家提名展”开展在即,今日美术馆携手王式廓基金会联合推出孟柏伸个展“用‘涂抹’观照真实”。

  评论家栗宪庭说这棵被悬挂着的大树,它的被肢解,被涂抹,被悬挂,不仅仅是孟柏伸改变了大树本来的样子,而且隐藏着与这棵大树有着相同命运的许许多多棵大树的命运,以及隐藏着与被肢解、涂抹、悬挂大树相关联着的自然环境,这是所有近三十年来疯狂的城市化运动,给每一个深受其害的中国人带来的苦难象征,应了一句 “自挂东南枝”的网络流行语,我们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可能就是那个被肢解、涂抹、悬挂的大树或者小树,乃至大到山河,小到一棵荒草……

孟柏伸个展策展人栗宪庭


  的确,这棵树木被标本化的肢解成眼下展厅里呈现的样子,铅色改变了它们原本的视觉形态,涂抹只能遮掩物质或生命的皮层,截离是对整个系统进行理性剖析和重新认知的态度,而悬置的形制亦是现实无法逾越的惑。

  “也曾试图用铅笔将所见的诸多物像描绘的愈加真实,其结果不过是营造出一种错觉与假象。而今我努力地用铅色将真实的物体涂绘的远离真实……在笔触的重复与时间的叠进中早已遗忘了树木元初的形态,终日沉浸于单纯的黑色与苦行式的劳作之中是自我寻找内心平静与回归精神真实的渴望。”孟柏伸自述到。

孟柏伸个展现场,偌大的装置作品《悬置》


  此次个展中,孟柏伸只在展览中呈现两件大型装置作品:《悬置》 与《河》。这位用铅笔创作的艺术家更像是一位苦行僧。十年前,孟柏伸无意中从儿时的游戏中得到启发找到了铅笔材料新的可能性,将这种材料语言与自己的信仰题材相结合,便开始了苦行般的创作并一直延续至今。

  在大型装置创作和呈现方面,也没有特别高深的观念或“技巧”,就是“涂抹”。最早他陆陆续续创作了《盲经》系列,包括《圣经》、《毛主席语录》、《金刚经》、《古兰经》、《三字经》《道德经》等作品。日复一日的叠加式的“写经”的创作过程更像是带有某种修行式的行为艺术元素,但这只是孟柏伸对艺术的尊重态度和对当时喧嚣浮躁社会风气的对抗方式,他并没有从神学的角度来阐述宗教信仰,而是想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讨论信仰与社会、时代的关系进而追问人与自然的关系。

《悬置》作品局部


  在这些作品中,孟柏伸将经着手工制成盲文模板,之后在卷筒素描纸上用铅笔拓印,以中国画手卷的形式,每卷宽一米,长二十米或者更长。整部作品约计几百卷数千米长。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现在已经完成了部分《圣经》,整个系列估计得耗时几年才能最终完成。“其间也是一个自我修炼和参悟的过程。用纸,铅笔这种返璞归真的材料,也许更能贴切经着和作品的内涵。”孟柏伸说到。

  展厅中的另一个作品《河》,是孟柏伸2018年最新的作品,在今日美术馆的展出也是其首次向观众呈现。这个作品的灵感源于艺术家儿时对星空的无限好奇与想象,他在河里捡来了大大小小各种鹅卵石,将其用铅笔涂抹后,再按星图排布。

孟柏伸个展现场,作品《河》


  鹅卵石,本来也是河水冲击的自然“创造物”,孟柏伸的涂抹“观照”了什么?在评论家栗宪庭看来,孟柏伸貌似侵犯了自然造物的鹅卵石,其实,经过作者涂抹了的鹅卵石,只有大小区别,而没有了宝石和普通鹅卵石的区别了,众石平等。

  “即使是那些价值连城用来“赌石”的鹅卵石,在它没有被发现前,它不就是与其他普通鹅卵石一样默默躺在天山的河道里么?对于自然,众石平等,众生平等!但是,人类对宝石的器重,自史前文明就开始了,现在到底有多少种宝石,以及每种宝石的价格有多高,已经不是所有非宝石圈子的大众所能了解的,以至于人类历史上有多少个为争夺宝石发生的故事,无论是美丽的传说,还是残酷的争夺乃至战争,已经不计其数……时至今天,人类与宝石之间的故事,从来没有些微地消停过。尽管,孟柏伸只是买了一些价格算不上高昂的玛瑙鹅卵石,但对于艺术,它的象征性已经足矣。我们总不能把孟柏伸涂抹的雨花石,与英国艺术家丹銘?赫斯特用昂贵的钻石做成骷髅头去比较吧,两个作品都隐藏着人类对宝石的态度。一个在象征死亡的骷髅头上,把宝石炫耀到极处;一个用最普通的铅笔,经过涂抹掩盖了宝石所有引人注目的光泽,孟柏伸的“观照”,就是让鹅卵石就归于鹅卵石吧。”栗宪庭说到。

  近两年,孟柏伸把涂抹对象转向“自然物”,但他观照、诉说以及担忧的依然是“人类”自身的问题。

艺术家孟柏伸


  对话孟柏伸:庞大的和被忽略不计的

  雅昌艺术网:这次看到的《悬置》是完整版的吗?

  孟柏伸:上一次展示是因为种种原因比较遗憾没有完成,这次是相对比较完整的把这件作品呈现在空间里,当然也有些许的还是没有布上,有一些钉在墙上了,但是合理地安排了这个空间。

  雅昌艺术网:你当时是怎么把这棵树带回工作室的?

  孟柏伸:拆迁现场伐的一棵树,当时伐完之后把树干单独留下来找一个长一点的车运到木材切割厂,直接在那儿切割成切片了,小一点在现场开始按照我要求的尺寸,现场开始切割。

《悬置》布展现场


  雅昌艺术网:树的想法是很早就有的方案吗?

  孟柏伸:是2008年的方案,当时想给2009年广州三年展的方案,但是后来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实现这个作品,这个方案也就搁置了很久。2016年我受银川当代美术馆谢素贞馆长邀请参加她的一个“中国制造”的一个项目,我也给她提了另外一个方案,实际上那个方案是里边《河》的改良版。后来她还是比较喜欢树这个方案,于是我就开始启动了这个方案。最初08年想做这件作品的时候,刚刚毕业不久,对整个社会认知和思考程度没有那么深刻,比较狭窄。可能随着这些年在社会上,作为一个艺术家的身份体验、感触和观察思考,很多东西已经发生了变异。所以做这件作品的时候我把很多新的态度、观念通过作品植入进去了。

  2016年开始启动这个项目的时候,我原初还是想找一棵枯树,一是跟环保有关系,我觉得树的概念寓意性很沧桑,要长到这个直径需要很久,树的年轮也好,还是其他都会有一种沧桑的感觉,让我想到生命的一种感觉。对生命一种新的思考,每个人的角色不一样,思考的方式不一样,因为银川地处西北比较干旱,很难找到这么大的一棵树,于是我想在全国各地去找,包括云南,一直没有完成这个事。找树历时了半年多,全国各地找树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后来恰好我也想在北京找一找,在宋庄几十个自然村都跑过,偶尔无意中发现桐树这个体量能达到我最初设计的要求。后来北京市政府宣布新址迁到潞城镇了,之前一直有这个风,但是没有正式公布,一旦一公布,轰轰烈烈的城建运动开始了。踏破铁鞋无觅处,有几个要拆迁的村,我去那里开始找,每天都开车去找。树可能有很多,我跟形形色色的树的主人在打交道,每个主人的态度不一样,对待树、对待人都是不一样的态度,这个故事的过程实际上很丰富。通过跟这些人的接触,这些村民或者是准备被城市化进程改造的这些人,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们身上仅存的一点剩余价值。

  因为当时北京市政府的选址定了,已经开始施工了,靠近它近一点的地方的土地已经并整完了,铺上绿丝网,再稍微远一点有范围圈,再远一点房屋拆迁,树留在那里,等待砍伐公司来砍伐。根据离北京市政府或者是规划的时间线的节奏来说,每个自然村是不一样的,进度也是不一样的,但是你会感到,从市中心开始走,向外围走,这些自然村的下一步是什么样的结局,你也知道这些村里的那些树木的结局。当时各种奔波后找到了这棵树,是在开发商那儿买来的,这棵树在政府眼里就是几百块钱,不超过两千块钱,正常是几百块钱,可能我们无法想象这么大一棵树是这么的廉价。最后我花一万多一点,因为有时候还需要一点人际的部分,现实就是这样,远远超出所谓的市场价值或者是官方定的价格。我多掏一点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这棵树的生命的一种尊重的方式,把它做成作品也有残忍的部分和成分,但也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延续它。

《悬置》布展现场


  雅昌艺术网:因为迟早要被伐掉的。

  孟柏伸:它被砍伐的命运不是我能改变的,我只是改变了它砍伐后存在的方式,我用另外一种标本化的方式把它延存下来。

  雅昌艺术网:所以从一开始的方案到最后去找到这棵树,以及作品的成形,其实中间的过程让作品丰富了很多。

  孟柏伸:这个过程丰富了很多。很多事物原来了解思考的不够深入,这个过程中我会有新的思考,你会思考城市化过程背后的大时代,在一个历史的角度来说这个城市化的意义是什么。一棵树当然只是一个小的缩影,一个被很多人视而不见的生命,但实际上它的体量如此庞大,但在这场城市化进程中是那样的被忽略不计。

  雅昌艺术网:这么庞大的树在你的工作室里怎么展开工作啊?

  孟柏伸:做这个项目我用了三个工作室,当时自己能用的有一个600多平的,一个200多平的,后来又借朋友一个300多平的工作室,当然这个只是室内面积,还不包括院子,院子都很大,同时来做。找树用了大半年,制作过程也将近半年。

孟柏伸个展现场


  雅昌艺术网:这次展览另一件作品是《河》,和空中的《悬置》是一个呼应?

  孟柏伸:这是一个个展,但我就准备两件作品就够了。作为美术馆的空间考量,从一个整体展览效果来设计,最初给银川当代美术馆提的方案是悬置的,鱼线都吊在空中,因为作品里面其实是一个银河的形象。

  雅昌艺术网:这次呈现虽然是铺在地上,但是银河的形状?

  孟柏伸:我按银河系星普摆的,银河我们更多的是仰视、仰望,触不可及。直到今天我们也知道宇宙离我们很遥远,甚至是一个很神秘的东西。我用身边所有人都熟知的鹅卵石来作为一个材料,至少文字上定义是这样说的,天上的一条银河,实际上无论你生活在哪个地方,大大小小会有一条河,旁边都多多少少会有鹅卵石或者是光滑的石头,这里面有我们的童趣在里面。当然河的概念是很具体的,也可以很抽象,有文化属性。

  雅昌艺术网:最近作品的呈现都是树、鹅卵石之类,相比之前的系列更偏向于自然之物,是不是代表了你近期的一个工作的方向?

  孟柏伸:有巧合的部分,因为这个方案很早。但应该也是我思维转换的一个提示,这个也不是刻意的,我的创作在这个阶段来说,转向对于自然或者是跟社会之间的思考,我们跟自然的关系,仅仅是我的一个阶段性的思考,下一个阶段会是什么我没有一个定式去设计。

  雅昌艺术网:平时没有项目的话在工作室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有什么爱好?

  孟柏伸:平时是比较懒散、比较松弛的。因为要启动一个项目工作量很大、很紧,平时没有项目要做的时候相对懈怠很多了,要有节奏的,不可能一年都是很紧。我谈不上是一个工作狂,要有松有紧的。现在想想我也很无聊,没有什么爱好,躺在沙发上,有时候看看片,看书都很少,就是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